而所有过往都将消失于时间,如同泪水消失在雨中……
——罗伊·巴蒂,《银翼杀手》(1982)
如果牧师知道他这一次行动要亲自去给一个来自格里芬的,金色头发的,操俄罗斯口音的所谓“战术人形”的小洋娃娃处理伤口的话,他绝对会拒绝带队出动,把这份功劳拱手相让给其他几个作战群的领队去享受。然而他并不知晓,于是他没有拒绝,于是他带着作战群的部下去了那个乌漆抹黑的工厂。
于是他现在只能一边给眼前这个自称是什么“SV-98”的SSD-62G(注1)战术人形包扎——或者按照格里芬那帮佣兵的术语,“紧急修复”——她的伤口,一边在心里兀自咒骂派给他任务的卡特将军,即便他是自己的直属上司。
东2区,011015时,
泛欧洲军事联盟(注2)特种作战司令部下属
技术观察与顾问分遣队(Technology Observation and Advisory Detachment,TOAD),
第12“雨点”作战群
坐标48°47'03.0"N 39°10'57.9"E
Sector-13上空,旧铁血工业园区,卢甘斯克州,旧乌克兰(注3)
5月13日,2062年
如果牧师知道他这一次行动要亲自去给一个来自格里芬的,金色头发的,操俄罗斯口音的所谓“战术人形”的小洋娃娃处理伤口的话,他绝对会拒绝带队出动,把这份功劳拱手相让给其他几个作战群的领队去享受。然而他并不知晓,于是他没有拒绝,于是他带着作战群的部下去了那个乌漆抹黑的工厂。
于是他现在只能一边给眼前这个自称是什么“SV-98”的SSD-62G(注1)战术人形包扎——或者按照格里芬那帮佣兵的术语,“紧急修复”——她的伤口,一边在心里兀自咒骂派给他任务的卡特将军,即便他是自己的直属上司。
东2区,011015时,
泛欧洲军事联盟(注2)特种作战司令部下属技术观察与顾问分遣队(Technology Observation and Advisory Detachment,TOAD),第12“雨点”作战群
坐标48°47'03.0"N 39°10'57.9"E
Sector-13上空,旧铁血工业园区,卢甘斯克州,旧乌克兰(注3)
5月13日,2062年
“......我是说,就那个叫阿米娅,还是叫泰克萨丝,哦管她叫什么吧,那个什么方舟乐队的主唱,她出柜,你我都知道这很正常,但问题是,大概摇滚乐队的歌手们都唱歌唱昏了头,以她的女友身份而言,我真十分怀疑歌手女士的辞典里有没有‘时机’这个词,在这种时候说要和一个民用人形......”
虽然作为一个拥有23位特战司令部下属官兵指挥权的陆军上尉,一个泛欧军盟最为精锐的特种作战分遣队的一个作战群的领队而言,不能把对正与军方合作的承包商盟友的好恶在战友面前表露的过于明显,但是他的友人们都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一件事,那就是史蒂芬·“牧师”·余上尉十分的厌恶战术人形。所以,当他的一位中士在机舱内通讯频道里提到了“民用人形”这个词组时,几名队友都将目光下意识地瞟向了坐在最靠舱门的位置上,嘴里念念有词的牧师,和他因为“人形”这个词带来的糟糕回忆而皱成一团紫菜的眉头。
“......呃,问题是,这蝴蝶(注4)才没过一年,大部分人类都巴不得把这些机器娃娃砸成碎片,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说什么自己和人形交往?,”雨点作战群第2突击班的领队,旧南斯拉夫籍塞族人尼诺·“老虎”·德罗兹多斯基上士也一样看到了牧师的表情,不过他没把这当回事,“看看她的粉丝们,都已经把唱片给堆起来烧了,经纪人就那么放心地让她把这话说出来?我去,也许是我这个2022年的老头子已经跟不上潮流了,搞不懂年轻人的想法......”
“你放屁,老虎,就算我也搞不懂那女孩在干什么,”一直坐在牧师对面抽着电子烟的艾迪·“蔑战”·利沃伦上士用他标准的旧伦敦音开了腔,“但你个小毛孩就好意思说自己老,那我这个2017年的老先生岂不是要现在就一蹬腿进棺材...”
“哈,无论如何咱们都得进棺材,蔑战。”老虎对着雨点作战群的副指挥兼第1突击班领队耸耸肩,“你忘了吗,最近那个什么报告,泛欧军盟士兵的平均寿命已经降到了27岁......”
“好了,够了。”牧师终于没有忍住,他正好比平均寿命大一岁,所以每当他的队友故意在他面前提到这茬就意味着谈话的终结,“如果我忘了提醒各位,我们再过一会就要无线电静默了。还有你,老虎,下次再在我祷告的时候......”
“......提到‘人形’这个词或者提到年龄,你就会把我的两个小球扯下来丢到机舱外面去。”老虎摊手,“看在马克思胡子的份上,牧师,每次我坏了你‘和上帝交流的好兴致’时你都要这么讲一次,你觉得他老爷子会看顾一个祷告三心二意还言而无信的人?”
“*哔*注意了,各位旅客,ETA 15分钟。(注5)”运输机的飞行员打开了机舱内广播,并且关掉了机舱内的灯,只剩下深红色的应急灯光打在众人身上,还有在机舱尾部投影出的一块淡蓝色的大屏幕,上面显示着15分钟倒计时。
“......至少你到现在还没被一发哑弹给坑死,这说明连你这种无可救药的货色祂都有好好的看顾着呢。”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牧师和几个资深士官的日常交流方式,而史蒂芬的宗教习惯则是“牧师”这个绰号的出典,“不开玩笑了,先生们,你们现在倒是真的需要兀自祷告一下,因为我们现在就要无线电静默了。”
“这里是露酒,上尉,你们那里感觉如何?”频道里清冷女声的主人属于另一架VTOL上的布伦娜·“露酒”·雨森技术士官,作战群的电子专家,尽管她在岁数上还算是个孩子。
“吵得要命,露酒。”牧师回应道,他的口音和蔑战相近,却更加带有乡土气息,“好了各位,都醒一醒,把无线电关掉,都别聊了。”
“......‘醒一醒’,嗯,这倒是让我想问问这些洋娃娃,”老虎还是在咕哝着,“晚上做完之后她们也会睡着吗?她们会有梦做吗?”
“说不定真的会,老虎,说不定自律人形还能梦到自律电子羊呢。”牧师清清嗓子,“但如果你还在那占着无线电频率哔哔,那我就真的把你那玩意扯下来——牧师叫各单位,无线电静默,完毕。”
没有人回应,所有人都关掉了无线电通讯,甚至机舱内的通讯频道也关闭了,大多数队员开始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装备状态和可穿戴设备的电量,穿戴并启动自己的增强现实战术目镜,软式外骨骼和全息终端,还有少数的队员在VTOL运输机的引擎轰鸣声中艰难地聊着天。老虎翘起了腿闭目养神,他的脸在红色的灯光下像只喝醉的老虎。蔑战靠在机舱壁上继续抽起了自己的椰子口味电子烟,吐出的烟圈在灯光下变成了几块血红的漂浮天鹅绒,然后又被机舱内的空气循环系统贪婪地吞下。
牧师则把耳机和个人全息终端连上了机舱内的终端,随机播放几首自己挑选过的歌。他这次随机到了一首110年前的电影配乐,并在全息终端上选择播放它的mv。画面中出现了一个在夜色下挎着黑色雨伞,挂着恶心的笑容,叫什么凯利的男歌手兼主演,在倾盆的大雨和管弦乐团的伴奏下用滑稽的步伐跑跑跳跳,像个疯子似的抱着路灯柱跳舞,还不打伞,不断地哼唱着“What a glorious feeling”,“I’m happy again”之类的歌词,只因为被剧中自己暗恋的女演员吻别了一次。牧师能忍受这样的滑稽表演和并不应景的歌词,不仅仅是因为这首歌本身古老而优美的旋律能捆住自己按下关闭的欲望,还因为这是艾琳,自己的妻子在记忆里一直——不,是曾经一直哼唱的歌,正因如此,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在泛欧军盟最为精锐的特种作战分遣队里插入一个旧澳洲身份的军官作为作战群领队,而这个作战群中的每名队员的国籍几乎都不尽相同,在2051年之前的世界这都是无法想象的。许多愤世嫉俗者将此举视为是泛欧军盟高层对于在世界政坛上掀起的罗克萨特主义(注6)浪潮的妥协。事实上,泛欧军盟确实是这么宣传的,开放对绝大部分的美洲,亚洲,甚至非洲的非欧洲国家现役军人的招募,和来自泛欧军盟成员国的官兵一视同仁,无论在大战中他们站在哪一边,这对仍然在舔舐过三战创伤的士兵和平民而言宛如是鸽子衔来的橄榄枝。
“*哔*注意了,各位旅客,ETA 10分钟。”显示屏上的时间走到了10分钟整。
毕竟,单个国家或组织已经无法保障他们自己的子民的未来,而似乎只有在战前似乎是天方夜谭的世界大同构想才能成为这海面上的一棵稻草,那么泛欧军盟所需要的自然是率先占领未来的舆论高地,就算是假装,也要做出实现这个童话故事的姿态,甚至去重建战前已经名存实亡的联合国体系。正因如此,TOAD的7个旧有和新建作战群中,和牧师一样的非欧洲国家老兵已经承担起了其中三个的领队职责。但这样的举措不仅仅只是作秀而已。和牧师一样,所有在泛欧军盟中担任要职的非欧洲国家的官兵,都是在大战的废墟中甚至是在战前所成长起来的第一代人。他们降生在废墟之中,为了生存而不是虚无缥缈的主义去和其他的人类同胞战斗,在绞肉机一般的世界大战中幸存了下来。当他们在停战后的十年和平和大裁军中无所适从时,罗克萨特所抛出的是拯救除了战斗经历之外一无所有的他们的蜘蛛之丝,不同的是,似乎无论有多少人攀附上这根蛛丝,它也似乎永远不会断裂,而是就将上面的那么多罪人一起提向真正需要他们技能的乐园之中。
“*哔*ETA 5分钟。”
而史蒂芬就是其中的一个小小的罪人。
“ETA 5分钟!”没有时间回忆过去了。不需要牧师的信号,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在机舱门前排成两列纵队。还有30秒打
“ETA 5分钟!”没有时间回忆过去了。不需要牧师的信号,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在机舱门前排成两列纵队。还有30秒打开机舱门,大部分队员都在互相进行最后的检查,或者注视着全息显示屏上的倒计时。装备检查完毕之后,最后排的队员会拍一下前面的队友的右上臂,然后队友再对前面进行相同的过程,沿着队伍向前次第进行。从雨点作战群的所有人完成检查开始,他们通过战术目镜所看到的图像也会以音频形式实时传向在旧基辅的特战指挥分部通信室。飞行员则打破了无线电静默。
“2-2,这里是2-4,抵达检查点果戈里(注7),AGL 200米(注8),完毕。”
“收到,2-4。呃,伐楼拿,这里是摩羯2-2,乌云已经笼罩,AGL 200米,电闪雷鸣,可以开始降雨,是否收到?完毕。”
“2-2,这里是伐楼拿,收讯良好。”雨点作战群的频道中传来卡特将军的声音,“降下甘霖,重复一次,降下甘霖。”
“收到,伐楼拿,摩羯将降下甘霖。”显示屏上显示为3分钟,机舱内的作战群士兵可以感受到VTOL运输机正在盘旋,机尾的舱门慢慢地滑开,斜坡板开始缓慢下沉,东欧夜间的冷空气因短暂失压而鲁莽地撞入机舱,混杂着真正的雨滴和航空燃油燃烧的气味。S-13区正在下着中雨,增大的引擎轰鸣声让人莫名觉得晕眩,但冷风和雨水带来的刺骨寒冷又强迫人们保持清醒。
牧师站在队伍的最前排,调试战术目镜的夜视模式,在胸口画了个十字,蔑战站在他旁边,正在对着通讯器说着什么,确保队伍能和基辅的指挥室保持即时通讯,僚机上的露酒也在做一样的事。两架载满特种部队士兵的VTOL运输机飞行员在寻找一块合适的着陆场地,而在这之前的等待才是最难熬,也是最危险的——无论是铁血还是人类的恐怖分子,似乎都热衷于在垂直起降飞机降落的一瞬间才送上导弹捆着的大礼。至于这份礼物能不能送到,就要看露酒和基辅分部的电子战官兵们的能力了。
当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到2分钟,VTOL的机鼻向上轻轻一抬,开始缓慢地下降。首先映入牧师眼帘的是远处这次任务的铁血工厂的高塔,然后是近处随风雨摇摆的欧洲赤松树林的树梢,在战术目镜的视野中,没有任何灯光的铁血工业区在雨中只有一些看不真切的灰色剪影,将其与花田分隔开来的松树林则像是一片被火山灰覆盖的可怕沼泽。当显示屏的数字变为1分钟时,他已经能看到他们的那片着陆场,这些铁血的洋娃娃们在反叛之后竟然没有忘记照料人工培育的草地和花圃——或者也许就是这帮洋娃娃才能想出来在废弃的军工厂旁边种一片向日葵。
“ETA 30秒!”
牧师已经带头走向了舱门口。“好的,先生们,游戏开始了!” 舱门完全打开了。牧师提起自己的枪,向舱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回头。“要下雨了,诸位(注9),雨点将落于平原之上。”
被当成着陆场的向日葵花田被保养得很好,没有混进半株杂草,可惜这些向日葵已经被VTOL的气流吹得东倒西歪,而且马上就要被降落的雨点作战群踩得七零八落。
“5秒钟!”
VTOL在花田上空离地面1米不到的地方悬停了下来,显示屏的数字从5秒跳到了0,画面变成了一张卡通笑脸,在笑脸下面写着“祝好运,感谢您乘坐本次航班。”的彩色文字。在比较早的年代中,祝好运的工作应该由配属给机尾的机械师承担,在士兵下机之前敬个礼什么的。然而随着军队装备自律化的进程,运输机已经只需要1人就能完成所有任务,新一代的士兵们已经无法享受机降时被人欢送的浪漫待遇了。
“绿灯亮!走!走!走!”飞行员通过机舱广播喊道,不需要他提醒,牧师第一个跳下了飞机。
注释
1.SSD-62G战术人形:IOP为兼顾民用与军警市场所制造的第二代战术人形,G代表用于处理警用以上军用以下事件而开发的SSD-62改型,出处见少女前线设定集机密情报册《人形发展浅谈(羽中著)》“第二代战术人形时代”部分。
2.泛欧洲军事联盟:即少女前线剧情中的“军方”,是IOP和铁血的所属国家组织,具体成员国不明。卡特准将同样是泛欧军盟的一员,出处见少女前线设定集机密情报册《人形发展浅谈(羽中著)》“生产型骨架机器人时代”部分。
3.旧乌克兰:在少女前线设定中出现的铁血工造的总部,即主线剧情中的S-09区等区域皆位于乌克兰,出处见少女前线设定集机密情报册《人形发展浅谈(羽中著)》“第一代战术人形时代”部分。
4.蝴蝶事件:即少女前线设定中所谓的铁血人形反叛事件,发生于2061年年底。
5.ETA: Estimated Time of Arrival预计抵达时间。
6.罗克萨特主义:面包房少女世界观中于2061年创立的新型政治理论体系,主张社会公平,高度自动化系统管理和技术发展等等,是当时的国际公认价值体系。2062年,联合国因此再度成立,2064年,各国组成联合政府,名为罗克萨特主义共和国联盟。出处见少女前线设定集机密情报册《坍塌与逆向坍塌(羽中著)》“第三次世界大战与南极独立”部分。
7.果戈里:尼古拉·瓦西里耶维奇·果戈里-亚诺夫斯基(俄语:Никола́й Васи́льевич Го́голь-Яновский, 1809年4月1日-1852年3月4日),沙俄批判主义作家,代表作有《死魂灵》,出生于乌克兰。
8.AGL: Above Ground Level与地面距离。
9.诸位:此处英文原文为Brethren,是“各位”在英文中一种比较古典的表达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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